第(2/3)页 赵暨语气很平淡,似笑非笑地看着嬴无忌:「你唆使宁儿替你联系韩猷,潜入王库偷破阵璋的时候,应该已经能预想到今日的结果了吧?」 嬴无忌眼角一抽:「你说联系了韩猷,韩猷在哪里?还有破阵璋究竟什么玩意儿,我根本就不知道。你什么都不……」 赵暨挥手打断:「那你的意思是说,她是主动为你做欺君叛国之事?我是不是得夸夸你小子魅力很大,连一国太子都心甘情愿地为你叛国?」 嬴无忌一阵阵怒气上涌:「什么叫欺君叛国?我以诚心待宁儿,宁儿自然会以诚心待我,如此简单的事情,凭什么要按上‘欺君叛国,的罪名? 莫说我不知道这破阵璋,就算真的是我求她助我脱困,她愿帮我,哪又有什么错? 难道你们顶着王室身份,便能随便辜负天下人,也不让天下人负你么?」 这番话。 似让赵暨有些感慨。 但他还是淡笑道:「你当真以为,王权之下,是讲人情的地方么?古 今天下,敲骨吸髓的君王多了,为何不能多孤一个?」 嬴无忌没有回话,他只感觉胸闷得要爆炸,全身气息躁动,已经到了随时突破的边缘。 赵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:「你的眼神,孤不喜欢。你这是怨我起了害你之心,还是怨我动了宁儿?」 嬴无忌冷哼一声:「君心难测,你有心害我,也就是我看错了人,无从怨起,过往恩情一笔勾销,生死成败各凭本事。宁儿的事情,我是真为她不值,怎么就有你这么一个当爹的?」 「怎么?」 赵暨哼了一声:「若孤真把你当做眼中钉肉中刺,她一个叛国太子,我便是杀了她也合情合理。做了错事,连一点惩罚都受不得么?」 嬴无忌心中不忿,正准备骂,却感觉这番话好像有歧义。 若孤真把你当做眼中钉肉中刺。 若? 他忍不住犹疑道:「您……」 「哼!」 赵暨怒哼了一声,随手招了招,一只玉璋便从赵宁怀中飞出,落在嬴无忌的手中:「这是破阵璋,乃是天下一切法阵禁制的克星。这是宁儿偷出来给你的,等会你用这个带白家逃走!」 嬴无忌:「!!!」 他感觉有些发懵,但温润光滑的触感又无比真实。 抬起头。 看到了赵暨满是责备,却又不失温度的眼神。 一时间,好像想明白了很多东西。 他张了张嘴,心中有不少疑问,却又有些无从开口。 方才那满腔的怒意,已经消弭无形,化作不知道如何称谓的复杂情绪在胸中弥漫。 赵暨身体微微前倾:「还不明白么?若孤真的对你有杀心,宁儿这般忤逆,置赵氏江山于险境的太子,早就成为死人了。孤先是赵氏君王,然后才是她的父亲,你可了解?」 「了解!」 嬴无忌轻轻叹了一口气。 这恶人,老丈人当了。 无论赵暨本来心中怎么想,赵宁都是为自己送过命的,这破阵璋也会成为整个白家的人情,同样也会成为自己逃过一劫的合理理由。 他看了一眼昏迷的赵宁,鼻头有些酸涩。 嘴角抽了抽:「道理我都懂,但您下手是不是太重了点?」 赵暨哼了一声:「你以为我打她,只是为了你的人情?」 嬴无忌:「……」 从黎王的身份讲,的确让人生气。 但他又不得不佩服老丈人的手笔,这一盘大棋放在别的政客眼中或许会显得荒谬,但属实把自己拿捏得死死的。 只是…… 他咧了咧嘴:「可您演得这么像,就不怕真的把我们逼急了……」 赵暨挥手打断:「连你都逼不急,拿什么让姬峒相信?」 嬴无忌:「……」 赵暨揉了揉发白的鬓角,冲嬴无忌招了招手:「渴了!你小子上来给我倒杯酒!」 「哎!」 嬴无忌点头,快步走到他的身旁。 将火炉上正温着的酒取出,斟满一杯,恭恭敬敬地呈了上去。 余光扫过桌面,发现上面摆着棋盘。 正是那晚跟老道下的棋,没有必胜一手,庸手一落,赵暨已经失去了对棋盘的掌控。 这是赵暨在必杀之局对自己的全盘让步。 至少除自己以外,所有人的眼中,这都是必杀之局。 看到这般场景,嬴无忌一阵恍惚。 原来……竟是如此? 赵暨接过酒,一饮而尽。 随后猛然抓住嬴无忌的右手,因为激动,手都有些颤抖。 也正是这番接触,嬴无忌才感受到,此时他的身体,已经接近了油尽灯枯的地步。 赵暨浑浊的眸中血丝遍布,死死地盯着嬴无忌:「无忌,君王皆刻薄寡恩,但孤从未负你!以后,你可会负黎国?」 这个眼神,让人有些不敢直视。 嬴无忌强撑着与他对视,一字一顿道:「永生不负!」 「好!」 「好!」 「算我没有看错人!」 赵暨笑容看起来有些癫狂,他咬着牙:「今日这通天阵法,你学到了几分?」 嬴无忌深吸一口气:「您以心血授之,便如醍醐灌顶,我定细细揣摩,突破悟神境之时,必能全盘掌握!」 赵暨点头:「今日大阵以人为基,其威势举世无双,必已震慑诸侯。尽诛歹人之后,你当手持破阵璋,以爆裂之势破之,离黎之后,必将声望暴涨。 他日平妖,你须全力以赴,哪怕不竞首功,也莫落了下风。 届时,不论吴炎,亦或入楚,都足够让你站稳脚跟!」 「我懂了!多谢父王!」 嬴无忌眼眶发热,终于明白了赵暨大动干戈,甚至不惜燃血搞出这个大阵的用意。 一方面助自己修行,亲身感受这大阵的恐怖之处,以后才能更好参悟。 另一方面,以这绝强的阵法,替自己立威。 不然就这么逃出黎国,还真未必被别人看得起。 「只凭你这些人,怕是不够!」 赵暨颤颤巍巍从怀中取出一封信:「离开黎国之后,你寻一方法,将此信交给清虚老道,他自会有方法助你!」 嬴无忌接过信,小心翼翼地揣到自己怀中:「是!」 「呼……」 赵暨交代完了这些话,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许多。 另一只手撑着桌子,看向嬴无忌:「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么?」 嬴无忌神色有些复杂,轻叹道:「还真有两个问题!」 「说吧!」 「我那时给您的信,还有藏在新黎城太子府的东西,您真的没看么?」 「看那些糟心的东西做什么?」 「……」 「问第二个问题!」 「嗯!」 嬴无忌深吸了一口气:「从头到尾,您对我动过杀心么?」 赵暨苍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:「动过一次!」 嬴无忌问道:「什么时候?」 赵暨看了一眼被吊着的赵宁,忍不住露出一丝心疼之色:「临行前,发现宁儿私下联系韩猷,并且偷破阵璋的时候。」 嬴无忌心头一跳:「那之后……」 赵暨嫌弃地看他了一眼:「之后韩猷没有动手,你也老老实实地进了瓮中,为何还要动杀心?你真当这天下君王,全都是像嬴越那样的杀胚么? 我在位数十年,自认精于识人之术。 你这等人,便是把你赶出中原,你也会惦记妻儿过得好不好。 何况大黎有盛世之兆,难道我真能昏聩到为了子虚乌有的危机,亲手埋葬即将到来的盛世? 亏得四方谋划,自认为能坏我黎国盛世之基。 在我看来,什么圣人,什么英雄?全是庸碌无能之辈!」 一番话。 出自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之口。 却让嬴无忌这个年轻人自惭形秽。 庸碌无能之辈。 自己也算其中一个。 赵暨看向嬴无忌:「如今的你,暂无圣人之心,但其实你早已知晓你的圣人之心在于何方,只不过心思怠惰不愿前行。」 嬴无忌嘴唇动了动,没有反驳。 赵暨枯槁的手,抓得更紧了些,语气不容置疑:「你有了儿子,所以你有了些当爹的模样。今日我倾国相付,你便应该有当圣人的模样。从今日起,这条路你要走,就当你欠我的!」 嬴无忌只觉心头好像漏跳了一拍,重重点头道:「好!」 「呼……」 赵暨得到了他的承诺,终于放下了所有心事。 长吐了一口气,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仿佛卸去了大半。 曾经意气风发的君王,现在就像是刚处理完身后事,心中了无牵挂的垂垂老朽。 他松开了嬴无忌的手,双手撑着桌子,呼吸有些紊乱:「破阵之前,任何消息都传不到外面,之后的事情,你可有把握?」 嬴无忌点头:「已有安排!」 赵暨满意地点了点头,做了一个驱赶的手势:「桌角的令牌你拿去,今夜赵氏完全听你号令,去吧!」 嬴无忌看他衰弱的样子,眼睛酸得要命。 深吸一口气,拿起令牌,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:「是,父王!」 赵暨抬了抬眼皮:「这个称呼,我不喜欢!」 嬴无忌眼眶发红:「是,父亲大人!」 「嗯……」 赵暨喉咙间发出含混的声音以示回应,只是气短虚弱,连句囫囵的话都不想费力说出来。 只是抬了抬手,示意嬴无忌可以走了。 第(2/3)页